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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公司破产后,父亲跳楼自杀成了植物人,母亲也因脑溢血去世。正当我彻底绝望时,黄玫像一束光,带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。我感激她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依然愿意嫁给我。可相爱时的激情和甜蜜,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。我逐渐发现她出轨的证明。从与陌生男人深夜聊天到朋友圈里的酒店合照。连带着改变的还有那颗非她不可的心。1老婆两周后回到家。当时我正在吃饭,见她搬着行李箱也没帮忙的打算。她进门后便将皮箱摔在地上。“林凡,我叫你下楼帮忙,你为什么不接电话?”以前,知道老婆要回来。我一定提前做好一大桌子饭菜,并早早下门迎接。可现在,我只是淡淡回应道:“手机没电关机了。”黄玫有些诧异,她总感觉我像变了个人似的。从前的我总喜欢黏着她,对她嘘寒问暖,有求必应。而现在的我却变得无比的冷淡。即使看见她,也只是一个人发呆,思索着什么。黄玫忍不住问我:“为什么发呆?有心事?”我笑了笑,没有回答。没有心事,因为我对她已经死心了。“行,我也不逼你,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说,别藏在心里。”说完,黄玫从包里拿出一块表递了过来。“送你的礼物。”“怎么了?今天是什么节日?”她随口回应:“这次我出差,你很安分,这是奖励。”一时间,我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。之前她出差,我经常会给她打电话确认她的行程和安全。她烦不胜烦,可我依旧坚持,到后来她就直接拒接我的电话。因为这个,我已经跟她吵过很多次了。这一次,倒不是因为我忍住了。而是因为,我上周在即将拨通她电话的前一刻看见了陈泽的朋友圈。附带的酒店照片记录了与我老婆共进晚餐的场景。我余光瞥见了一旁的沙发上有几条满是口红印的领带。多么甜蜜,我这个正牌的老公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,倒是显得不合时宜了。当放下手机那一刻,我的心在发颤,那颗非她不可的心也开始改变了。我抬头看向黄玫,把手表又推给她。“不用了,现在陈泽可能更需要这份礼物。”“既然你知道了,明说就好,阴阳怪气有意思吗?”“我和陈泽只是普通朋友,他生病了,我去照顾她有错吗?”照顾?照顾到酒店?照顾出几条带着口红印的领带?我心底吐槽,脸上挂着笑意。我不打算再听她争辩,去房间换了套衣服便准备出门。“午饭你自己点外卖吧,我和朋友约了出去玩。”“林凡!你今天敢走出这个家门就别回来了!”我依旧没搭理她,关上门径直走去。我和黄玫刚在一起时,她曾说过男人应该持家,抛下老婆是失了男人的本分。我以为是她说得有理,便在没有单独和朋友出去玩过,一切都以她为中心。但现在走出家门做了这些事,我才发现,原来放下并不会累。做自己只会感到轻松。2我出门和朋友一直待到凌晨,好友纷纷震惊。“你家那位神仙不管你了?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硬气了?”我笑着应和他们的调侃:“总不能永远不见吧,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。”好友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,问我最近是不是出事了?“有什么困难给哥几个说,我们可以帮你。”我笑着端起酒杯和几个人碰杯。“没事,以后喝酒记得叫我就行。”等到两点回家后,我惊讶地发现黄玫还没睡,开着灯坐在椅子上。她看见我摇摇晃晃的模样起身下意识想扶我,但闻到我身上的酒味当即皱眉后退。“林凡,你怎么又这样!一闹脾气就跑出去喝酒!”“你能不能有点肚量,有点出息?”“非要让我再跟你解释我和陈泽的关系?你闹够了没有。”我摇着头反驳:“没有,我就只是和朋友们聊开心了。”黄玫愤怒地吼道:“少来!你分明就是在吃醋!”“之前不讲道理的吵架,现在又想出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。”“林凡!你不是小孩了,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!你还要让我对你失望多少次你才满足!”我揉着眉心,听着黄玫的声音觉得刺耳。“我说了我没吃醋了,我现在有些困先睡了。”我扶着墙绕过黄玫,倒在了书房的床铺上,这一夜我睡的前所未有的安稳。次日起来,大脑才完全清醒。我打开房门就看见黄玫坐在沙发上表情冰冷,像是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的样子。我没理她,步伐轻快的背着公文包出门。3我到公司交了离职书。两个星期前,我看到朋友圈后便提交了国外舞蹈机构的申请。比起在电脑前枯坐,舞蹈才是我真正的天赋,我追求的梦想。之前在这儿工作只是因为离家近方便照顾黄玫。我父母早逝,和黄玫结婚后一直觉得他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。但现在没有必要了。大学舞蹈老师接到我的电话为我感到高兴,也有些犹豫。“林凡,我记得黄玫一直不愿你出国啊,你……”我摇头。“没关系的,这次不用她做主。”公司离职的事务交接好以后我就去准备护照。回家看见黄玫正在房间里,对着手机不停比划,脸上笑意不断。看着沙发上定制的西装,我就知道她在和谁聊天。陈泽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,黄玫一直把这天当作比结婚纪念日还要重要的日子。去年送了一块腕表,前年送了一条领带,今年便是这套定制的西装。我开门默默走进房间,黄玫看见我的那一刻便收回笑脸。“这衣服要送人的,你别瞎碰。”她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理我,自顾自的把西装包好,出门将大门砸出巨响。黄玫生气了。之前她就因为陈泽与我发生不止一次的争吵,为他和我陷入冷战。我太爱她,每当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的时候,都会主动道歉想尽各种办法讨好她。低三下四恳求她原谅。但现在,我只是在网上搜索起了研学国家的攻略。我担心到国外后能不能习惯生活。4收拾整理好了出国需要的一切,已经到了晚上。我吃过晚饭后便躺在床上休息,又刷到陈泽的朋友圈。他将这几年黄玫送的东西都穿上,整个人神采奕奕,他留下文案。“这世上果然只有你,才是最珍惜我的人。”二人的大学共同好友在评论区一片叫好。“这才叫爱情!”黄玫的朋友一直都很看不起我。她们一直觉得黄玫和陈泽才是天生一对,我这个正牌老公才是第三者。以前我还一个劲的请客送礼想要讨好这些人,但现在只觉得自己蠢。黄玫自己都在评论区留下“520陈泽”的话,我还热脸贴什么冷屁股。我将这些评论清一色的点赞,并主动留言“祝福”便放下手机休息了。次日还没睡醒,房门突然被敲响。“林凡!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!”“自己的老婆晚上在外面待多久了,你都不知道打电话问一下关心一下?”“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了!”我睡眼朦胧的开门,看着眼眶通红的黄玫不知道她又在唱哪一出。“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,结婚归结婚,但我应该尊重你的个人隐私。”“出去和朋友聚餐的时候不要问,要给足你个人空间吗?”“我昨晚不是给你空间了吗。”黄玫的愤怒一滞,握紧拳头。“那你就不担心我在外面被坏人……”“你昨天不是都和同学在一块吗?陈泽也在,有他在我担心什么。”黄玫难以置信的看着我,似乎不相信我能这么平静的说出陈泽两字。她心底竟有些莫名的惊慌。她想到了什么,解释道:“昨天陈泽的那个朋友圈是……”“我知道,玩笑嘛,你以前也这样跟我讲过的。”“我不是也发了条玩笑话回应吗?你珍重的同学好不容易回来了,是应该好好祝福。”黄玫有些说不出话,她想从我的眼中寻到一丝愤怒,可我却始终微笑。片刻后她才露出笑容,主动抱了过来,嘴唇靠向我的嘴巴。“林凡,你终于懂……”我下意识躲过。“我要出去一趟,你玩了一晚上,累了就好好休息吧。”5黄玫的双手悬在空中,诧异地看着我。之前我可是求着和她亲密,如今却主动避开。她愣了好一会,脸色涨红。“你果然还在生气,林凡,你!”多余的话我都说乏了,拿着办护照的资料离开家门。出门后老师给我打来了电话,说是她找了以前的系里的一些学生举行同学会。大家一起聚一聚。我答应。办理完了所有手续后,晚上如约抵达餐厅。只是没想到的是陈泽和黄玫也到了现场。黄玫也是舞蹈系,但她一直对以前的同学不感冒,没参加过这种聚会。这一次却和陈泽二人手牵着手,肩并肩的到达了现场。黄玫看见我后,立马把手和陈泽分开。陈泽看见我之后挑衅的笑了笑。“啊,林学长!”“不好意思啊,我今天实在太无聊,才想着让黄姐带我过来的。”“你,你千万别误会啊,我刚才只是不小心扭了脚才要黄姐牵着我的。”黄玫犹豫的在我和陈泽左右乱晃,张嘴想解释,却没说出完整的话。我毫不介意的摇了摇头。“我知道,二位是关系好的朋友,腿扭了是该扶着。”我端着酒杯向老师敬酒,不愿再看黄玫和陈泽。只是突然来了电话,接通后是黄玫的声音。“林凡,刚才真的是陈泽的脚扭了我才扶着他的,你千万不要误会。”“现在他的兄弟过来,不需要我了。”“你和老师说完后还是坐到我身边来吧,等会而我们一起回家。”我转过身子看见了蹲在角落的黄玫。她说这些话,是不愿当着陈泽的面的。我笑着和她挥手。“不用,陈泽不是受伤了吗,你还是送送他吧。”我随即挂掉电话继续和老师聊天。老师高兴的说着:“我就一直觉得咱们系林凡最行!”“就算六年没跳了,我那些国外的朋友还是非常看重你!”“老师今天主动敬你一杯!祝你马到成功,定能在国外实现梦想!”我当即端起酒杯。“没有,应该我敬您!”就在我仰头喝酒的时候,背后传来一声惊呼:“国外?什么国外!林凡你什么时候说过要到国外去?”黄玫顿时慌张的跑了过来。“老师,你刚说什么?出国是什么意思?”听到黄玫特意重点强调了出国两个字,老师不厌其烦地为她解释。“你不知道吗?林凡马上就要出国了。”第二章6黄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,像是被谁迎面狠狠掴了一掌,只剩下一片惨白。她甚至没等老师的话音完全落下,整个人已经像失控的箭矢般朝我冲了过来。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又慌乱的声响。“林凡!”她的声音又尖又急,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颤音。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,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。“你听我说!别走!你不能走!”“我和陈泽…我和陈泽真的只是朋友!”“他脚扭了,我只是扶他一下,就一下!”“你看到的那些朋友圈,那些都是误会,是玩笑!”“你相信我!老师她肯定弄错了!”她语无伦次,呼吸急促,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漂亮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巨大的恐慌和哀求。死死地锁住我,仿佛我是她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餐厅里原本还算热闹的交谈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,瞬间安静得可怕。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,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们这个小小的风暴中心。我能感觉到那些视线,有惊愕,有探究,更多的是一种看戏般的沉默。陈泽站在几步之外,脸上那点惯常的、带着优越感的笑容彻底僵住了。眼神复杂地在我和黄玫之间游移。老师端着酒杯,一脸愕然和尴尬,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无心之言会引爆这样的场面。手腕上传来的刺痛感如此真实。我看着黄玫那张近在咫尺、写满慌乱的脸。曾经这张脸的一个蹙眉就能让我心疼半天。如今,心底却是一片死寂的湖,连一丝涟漪都掀不起了。我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残留的、不属于我的香水味。我看着她,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然后,手腕微微用力,以一种不容置疑但又不带丝毫粗暴的力道。将自己的手从她冰凉而汗湿的掌心里,一寸一寸地抽了出来。动作很慢,也很坚定。“嗯。”我轻轻地应了一声,声音不高,却奇异地穿透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安静。“没关系。”黄玫眼中的绝望和哀求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,剧烈地波动了一下。随即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希冀光芒。她的嘴唇哆嗦着,似乎想笑。又像是要哭出来,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。“你…你信我了?林凡,我就知道你……”她急切地想要确认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。然而,我后面的话,像一把冰冷的薄刃。精准地切断了那点刚刚燃起的、虚假的希望之火。“因为。”我的声音依旧平稳,甚至带上了一丝事不关己的漠然。目光掠过她,投向远处餐厅门口那盏冷色调的壁灯。“以后你们是什么关系,真的都与我无关了。”那点刚刚在她眼底亮起的光,骤然熄灭了。如同烧尽的灰烬,被风一吹,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寂。她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,嘴唇失去了所有颜色。微微张开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那表情,像是灵魂被瞬间抽离,只剩下一具僵硬的躯壳立在原地。我没有再看她一眼,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凝固的、含义不明的目光。我转向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老师。重新端起桌上那杯早已不再冰凉的酒,微微颔首。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极其淡薄的、近乎礼节性的笑意。“老师,谢谢您。这杯酒,我敬您。”“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栽培和这次宝贵的机会。”我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,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。“也敬各位老同学,谢谢大家还记得我。祝大家今晚尽兴。”说完,我不再犹豫,仰头,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。微涩的液体滑过喉咙,带来一丝灼烧感,却奇异地让心口那片沉沉的死寂松动了一点点。放下空杯,我甚至没有再看那个僵立在我身侧、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的女人。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,对着老师和几个尚有印象的老同学点了点头。然后转身,脚步没有丝毫迟滞,径直穿过这片凝固的空气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。走向餐厅那扇厚重的玻璃门。身后,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,然后猛地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嗡嗡议论声。这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,但我没有回头。推开玻璃门,初秋夜晚带着凉意的风扑面而来,瞬间卷走了餐厅里那令人窒息的暖热和浑浊。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,像洗刷掉了一层无形的、沉重的污垢。城市的霓虹在眼前铺展开来,车流如织,喧嚣依旧。但这一刻,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,只剩下我自己胸腔里那一下下清晰而有力的心跳。咚、咚、咚。不再为任何人而慌乱,不再为任何人而疼痛。只是坚定地、沉稳地,跳动着属于我自己的节奏。我迈开步子,融入夜色.将那场名为“黄玫”的、漫长而狼狈的噩梦。彻底地、永远地,关在了身后那扇明亮的玻璃门内。7半年后。巴黎的空气似乎永远带着一股咖啡渣混合着旧书卷的独特气味,潮湿而清冷。深秋的雨丝细密无声,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灰调里。我从街角那间熟悉的烘焙坊出来,怀里抱着刚出炉、还烫手的羊角面包。纸袋散发出浓郁诱人的黄油香气,试图驱散这阴雨天的湿冷。“林!这边!”清亮的女声穿透雨雾传来。我循声望去,夏竹正站在街对面一家画廊的红色雨棚下,踮着脚朝我挥手。她穿一件明黄色的雨衣,帽子随意地兜在脑后。露出几缕被雨水打湿、贴在光洁额头上的碎发,像一簇在灰蒙蒙背景里倔强燃烧的小火焰。她怀里抱着一个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长条形物体。是昨天在旧书市淘到的、一张磨损了边角的复古探戈乐谱,我们为它争论了好久。绿灯亮起,我快步穿过马路,雨水在脚下溅开细小的水花。“喏,你的战利品。”我把散发着热气的纸袋递给她一个。顺手接过她怀里那份小心翼翼护着的乐谱,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手背。“谢谢林老师的面包!”夏竹眼睛弯成月牙,迫不及待地打开纸袋,对着热腾腾的面包深深吸了一口气。脸上露出满足而孩子气的笑容。“啊…活过来了!这鬼天气,骨头缝都发冷。”她咬了一大口面包,腮帮子鼓鼓的,含糊不清地说:“配上我们昨天淘到的这张宝贝,值了!”“我敢打赌,里面那段变奏,编出来绝对能炸翻排练厅!”她的热情像一股暖流,轻易地融化了周遭的阴冷。我看着她被面包屑沾到的嘴角,忍不住笑了,自然地抬手想替她拂去。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。一个冰冷而执拗的声音,如同淬了毒的冰锥,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这片刻的温暖安宁。“林凡!”那声音太熟悉了,熟悉到刻进了骨髓深处。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偏执。我整个人猛地一僵,指尖停在半空,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。我缓缓地,极其缓慢地转过身。雨幕中,几步之外的人行道上,站着一个女人。没有打伞,任凭冰冷的雨水浇透了她单薄的米色风衣。湿透的黑发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。她微微仰着头,雨水顺着她尖削的下巴不断滴落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那双曾经顾盼生辉、盛满我整个世界的眼睛。此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惊的空洞和固执,死死地钉在我脸上。是黄玫。她竟然真的追来了。追到了万里之外,追到了这异国他乡的陌生街头,追到了我以为早已彻底翻篇的人生里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、扭曲。面包的香气、雨水的湿冷、夏竹身上淡淡的橙花香氛。还有黄玫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长途飞行后混杂着绝望的气息。所有感官信息混乱地冲击着我的神经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又猛地松开,留下一种尖锐而沉闷的钝痛。不是旧情复燃,而是被强行拖拽回噩梦深处的窒息感。夏竹也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、充满敌意的凝视。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,警惕地看向那个站在雨中的陌生女人,下意识地朝我靠近了一步。她没说话,只是默默地将手中剩下的半个面包收进纸袋。另一只手,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持,轻轻握住了我垂在身侧、冰冷而僵硬的手。她的手心温热而柔软,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。黄玫的目光,像两把淬了寒冰的刀子。从我被夏竹握住的手上,一寸一寸地剐过,最后定格在我们交握的手指上。那眼神里翻涌着震惊、难以置信。以及一种被彻底背叛后才会有的、近乎疯狂的痛苦和怨毒。她的身体在雨中细微地颤抖着。不知是因为寒冷,还是因为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烈情绪。“林凡……”她又叫了一声,声音比刚才更沙哑,也更破碎,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砂纸上磨过。“你……你们……”她似乎想质问,想指责,想歇斯底里。但最终,只剩下几个破碎的音节,被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吞没。夏竹握紧了我的手,仿佛要将她的力量传递给我。她抬头看着我,清澈的眼睛里没有退缩,只有询问和一种无声的守护。我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最后一丝震动也被压了下去。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决绝。我反手用力回握了一下夏竹的手。然后拉着她,毫不犹豫地转身,朝着我们公寓的方向走去。脚步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,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回响。“林凡!你别走!你听我说!你不能这样对我!”黄玫尖锐的哭喊声猛地从身后爆发出来,带着撕裂般的绝望,穿透雨幕。她似乎想追上来,但高跟鞋在湿滑的地面上踉跄了一下,差点摔倒。我没有回头。一次也没有。身后那绝望的哭喊,像一首走了调的、刺耳的挽歌.被巴黎深秋的冷雨,一点点地冲刷、稀释。最终消散在潮湿而朦胧的街角深处。8城市的霓虹被雨幕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晕,倒映在湿漉漉的黑色路面上。推开公寓楼下那扇沉重的橡木门,将门外的风雨和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隔绝。楼道里温暖干燥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,带着熟悉的、混合着木蜡和咖啡的淡淡气息。“刚才……”夏竹跟着我走进电梯,按了楼层,侧过头,小心地观察着我的脸色。她脱下了那件明黄色的雨衣,随意地搭在手臂上。几缕湿发贴在鬓角,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。我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,长长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仿佛要把肺里所有属于刚才那个场景的浊气都置换出去。电梯缓缓上升的轻微失重感,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。“她是我前妻。”我开口,声音有些干涩,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。这几个字说出口,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。又像是揭开了某个早已结痂、却依然丑陋的伤疤。夏竹安静地听着,没有打断,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。电梯发出“叮”的一声轻响,到达了我们所在的楼层。门开了。走廊里温暖的壁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。“我们结婚六年。她一直……有个很要好的大学同学,陈泽。”我一边拿出钥匙开门,一边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继续。公寓的门锁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“我像个傻子一样,相信他们是朋友,直到最后……”我顿了顿,推开门,让夏竹先进去。“直到那些深夜聊天、朋友圈里的酒店合照、还有……带着口红印的领带,全都摆在我眼前。”我走进玄关,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灯。柔和的光线倾泻而下,照亮了墙上挂着的一幅抽象画。是我和夏竹在塞纳河畔写生时,一个街头画家的即兴之作,色彩大胆而温暖。这里的一切,都带着新生活的印记,与过去那个充斥着谎言和压抑的家截然不同。夏竹没有换鞋,她站在玄关处,看着我。她的眼神里有震惊,有愤怒,但更多的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心疼。她放下雨衣和乐谱,走上前。没有拥抱,只是伸出双手,轻轻握住了我有些冰凉的手。“所以……你才离开的?”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安抚的力量。我点了点头,反手握住她温暖的手,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温度。“我申请了这边的舞团,重新开始跳舞,离开,是唯一能呼吸的方式。”我拉着她走进客厅,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坐下。窗外城市的灯火透过百叶窗的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。“我以为……一切都结束了,没想到……”“她竟然追到了这里。”夏竹替我接了下去,眉头微蹙,带着一丝不解和隐隐的愤怒。“她想做什么?求你回去?还是……”我苦笑了一下,摇了摇头。“不知道。也不想知道。”我抬起手,指尖拂过她沾着水汽的柔软发丝。“夏竹,过去的六年,像一场漫长的、无法醒来的噩梦。遇到你。”我看着她的眼睛,那里像盛着温暖的星辰。“遇到舞蹈,我才真正活过来,这里。”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。“已经没有位置留给过去,尤其是……那些充满欺骗和伤害的过去。”夏竹静静地看了我几秒。然后,一个明亮而坚定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,驱散了眼底最后一丝阴霾。她用力回握我的手:“嗯!我知道。林老师,你的心现在只装得下舞蹈,”她俏皮地眨眨眼。“可能……还有一点点位置,是留给某个总是跟你抢乐谱、还害你淋雨的搭档?”她的话语像一阵轻快的风,吹散了心头最后一点阴郁。我忍不住笑了,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是啊,某个特别麻烦的搭档。”窗外,雨声似乎更大了,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窗。但在这间温暖的、充满新生活气息的小公寓里。那些冰冷的风雨和纠缠不休的过去,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。我们谁也没有再提楼下那个淋雨的人。有些门,一旦关上,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必要。9夜色浓稠得化不开,雨点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玻璃.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噼啪声,像无数细小的鼓点,敲在紧绷的神经上。公寓里很安静,只有暖气片发出极轻微的嗡鸣。我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,手边摊着一本关于现代舞身体语言的德文专著。视线却无法聚焦在任何一个字母上。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的边缘,留下细小的褶皱。楼下那个淋雨的身影,像一个顽固的幽灵,不断侵入我的思绪。她冷吗?还在那里吗?她会做出什么更极端的事情?纷乱的念头如同窗外的雨丝,纠缠不清,带着令人烦躁的黏腻感。夏竹蜷在沙发另一头,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羊毛毯,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。她似乎在看一本画册,但翻页的动作很慢,目光也显得有些飘忽。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、被无形之物侵扰的沉默。“林老师。”夏竹忽然放下画册,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,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。“你……要不要下去看看?”我捻着书页的手指猛地一顿。抬起头,对上她那双在昏黄落地灯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。没有指责,没有试探,只有纯粹的、为我感到的不安和担忧。“雨这么大,她穿得那么少……”夏竹的眉头微微蹙起,流露出本能的怜悯。“万一……万一真出什么事……”我沉默着。心底深处,那个被“责任”,“过往”和“道德”束缚了太久的角落。确实被夏竹的话轻轻触动了一下。一丝微弱的不忍,像水底的暗流,悄悄涌动。但那点情绪,很快就被更汹涌的、冰冷的现实感压了下去。“夏竹。”我开口,声音有些低沉沙哑。“你知道,我下去意味着什么吗?”她看着我,没说话。“意味着给她希望。”我放下书,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直视着她。“哪怕只是一点点,哪怕只是一句你回去吧。”“对她来说,都可能解读成我还在乎,还有转圜的余地。”“她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,更加疯狂地纠缠。”“今天淋雨,明天呢?后天呢?她会用尽一切办法,把我重新拖回那个地狱里。”我的语气很平静,但字字句句都带着过往血淋淋的教训和一种彻骨的疲惫。“有些口子,不能开,一旦开了,就再也合不上了。”我疲惫地靠回沙发背,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。“她不是小孩子,该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。”“我的同情和心软,曾经是我最大的软肋,也是她一次次践踏我底线的依仗。”“现在,我只想保护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。”夏竹静静地听着,眼中的担忧并未散去。但那份“应该下去看看”的犹豫渐渐被一种更深的理解取代。她轻轻点了点头,抱着膝盖,下巴搁在上面:“我明白了,林老师,是我……想得简单了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更轻了些。“我只是……不想看你心里难受。”她的话像一股暖流,熨帖了我心底的冰冷和烦躁。我朝她伸出手。她放下牛奶杯,赤着脚从沙发上下来,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猫,自然地蜷进我旁边的位置,把脑袋靠在我肩膀上。发丝间淡淡的橙花香气混合着牛奶的暖甜,奇异地安抚了我紧绷的神经。“没事了。”我揽住她的肩膀,声音柔和下来。“别担心。明天……一切都会过去的。”窗外的雨声依旧喧嚣,但公寓里,两个相互依偎取暖的人。在无声的陪伴中,筑起了一道抵御外界风雨的堤坝。我闭上眼,感受着身边人真实的体温和心跳,一遍遍告诉自己:这一次,绝不能再回头。
更新时间:2025-09-13 23:08:10 全文阅读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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